【弁言小序】

为了避免专利【lì】申请日之前由【yóu】于合理原因或者不当公开【kāi】导致专【zhuān】利申请丧【sàng】失新颖性而无法获得授【shòu】权，专利法规定了【le】不【bú】丧【sàng】失新颖性的宽限【xiàn】期【qī】。在专利确权阶段，针【zhēn】对请求【qiú】人【rén】提交【jiāo】的证【zhèng】据，专【zhuān】利权人【rén】通过要求【qiú】不丧失新颖性【xìng】宽限期而主张【zhāng】专【zhuān】利权【quán】有效的【de】情况时有发生。本文【wén】通过对一件无效宣告【gào】请求案件【jiàn】的争议焦点进行梳理，尝试结合专利权【quán】人的知情义务说明如【rú】何考量【liàng】新颖性【xìng】宽限期，尤其【qí】是专利【lì】法第二【èr】十四条第（三）项规定的【de】“他人未经申请人同意而泄露其内容”的内涵，希【xī】望对【duì】专利申请人以及专利权人有所启发，也为相关公【gōng】众【zhòng】提供【gòng】参考。

【理念阐述】

专利法第二【èr】十四条规定了专【zhuān】利申请在申请【qǐng】日前六个月内被【bèi】公【gōng】开、但可以【yǐ】不【bú】丧失新颖【yǐng】性【xìng】的三种情【qíng】形，其中第（一）和第（二）种情形为【wéi】申【shēn】请人在国际【jì】展览【lǎn】会上、或学【xué】术会议、技术会议上首次公【gōng】开【kāi】，第（三【sān】）种情形涉【shè】及“他人未经申【shēn】请【qǐng】人同意而泄漏其【qí】内容”。由【yóu】于新颖性宽【kuān】限期的目的在于将某些提前公开的内容排除在现有技术之【zhī】外【wài】，作为专利申【shēn】请被意【yì】外公开的补【bǔ】救措施【shī】，属于对【duì】申请人的优【yōu】惠【huì】待遇，因此，想要享受该优惠待遇【yù】的申请人【rén】就需要承担相应的【de】责任【rèn】。根据专利法及其【qí】实施细则以及审【shěn】查指南的相关规定，该责【zé】任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：一【yī】是申请人需【xū】要提【tí】供【gòng】相应的【de】证明材【cái】料；二是申请【qǐng】人需要在一【yī】定的时间内提出不丧失新颖性宽限期的声明。

证明材料【liào】容易理【lǐ】解，主【zhǔ】要用【yòng】于证明提前公开了什么内【nèi】容、被【bèi】公开的日期，以及【jí】他人公开的内容是从申请人【rén】那里【lǐ】获知、且未经申请人同意。提出【chū】声明【míng】的时间则较为复杂。

对于第【dì】（一）种和第【dì】（二）种情形，由于公开行为是申请【qǐng】人【rén】自己做【zuò】出的【de】，申请人【rén】对【duì】于【yú】该公【gōng】开显然知情，提出声明及提供证据也并无【wú】困难，因此要求申【shēn】请人在提出专利申请时尽快提出【chū】新颖性宽限期的声明是合理的。专利【lì】法实【shí】施细则第三【sān】十【shí】条第三款【kuǎn】明确规定【dìng】了【le】这【zhè】两种情况下提出声【shēng】明【míng】及举证的时机：申请人应当【dāng】在提出【chū】专利申【shēn】请时声【shēng】明，并自申请日起两个月内提出【chū】证明文件【jiàn】。

对于第（三）种情形【xíng】，顾【gù】名思义【yì】，限定的是专利申请人之外的其他单位或个人、未经【jīng】申【shēn】请人同意而泄漏申请人的发明创造，此处的“未【wèi】经申请人同意而泄漏”不仅包括他人从申请人【rén】或发明人处以非【fēi】法【fǎ】手段得来并公开的情况，也【yě】包括【kuò】他人通【tōng】过合法手【shǒu】段从申请【qǐng】人【rén】或发明人处获得、但违背其意【yì】愿造成的公【gōng】开，因此公开【kāi】的途径【jìng】五【wǔ】花八门。例如【rú】，合作方不小心将专利申【shēn】请方案向相【xiàng】关产【chǎn】品的受【shòu】众公开，产品发行商出于营【yíng】销的需要【yào】进【jìn】行宣传进【jìn】而【ér】被消费者知晓，第三人【rén】剽窃导致的技术泄密【mì】等等。这其【qí】中有的公开可【kě】能是申【shēn】请人容易知晓的，有【yǒu】的情形则是申请人无法及时【shí】了解【jiě】的。从实【shí】践经验来看，申请人【rén】常【cháng】常在提出专利申请之后、甚至获得专利授【shòu】权之后【hòu】才得知曾经有人未经【jīng】其【qí】同意【yì】而公开了他【tā】的发明创造。鉴于【yú】此，要【yào】求申请人在某【mǒu】个特定的时【shí】间点提出不丧失新颖性【xìng】宽限【xiàn】期的声明【míng】明显不切实【shí】际，故而《专利审查指南【nán】》第一部分【fèn】第【dì】一章6.3.3节规定【dìng】了申请人提出不丧【sàng】失新颖【yǐng】性宽限【xiàn】期声明的两种时机：他人未【wèi】经申请人同【tóng】意【yì】而【ér】泄【xiè】露发【fā】明创造的内容，若申【shēn】请【qǐng】人【rén】在申请日前已获【huò】知，应当在提出专利【lì】申请时【shí】在请求书中声明；若申请【qǐng】人在申请【qǐng】日以后得知，应当【dāng】在得知【zhī】情况后【hòu】两个月内提出【chū】声明。

对于申请人在【zài】申请日以后【hòu】得【dé】知专【zhuān】利申请的技术【shù】方案被【bèi】他人公开的，审查指南将“申请人得知【zhī】情况之日”作为【wéi】提出声明的时【shí】间起算点，有【yǒu】助于实【shí】质上解决问题。但什么时间可以视为“申请人得知情况”呢？一般认【rèn】为，“得知”可【kě】以分为“明知”或【huò】“应知”，前者【zhě】指的是申【shēn】请人显而易【yì】见会知晓【xiǎo】的他人公开，后者则【zé】通常指【zhǐ】根据一定的分析【xī】推理，申请【qǐng】人应当知晓的【de】他人公开。申请【qǐng】人可【kě】能在【zài】专利【lì】授权之前知晓，也【yě】可能在【zài】授权之【zhī】后才【cái】知晓【xiǎo】，因此，新颖性宽限期显然【rán】也【yě】适用【yòng】于申请人【rén】（或称专利权人）在获得专利授权之后得知情况的【de】情形。

根据审查【chá】指南的上述规定，申请【qǐng】人在知晓他人在先公开【kāi】之后，应当在【zài】两个月【yuè】内向国务院专利行政【zhèng】部【bù】门【mén】提交不丧失新颖性宽【kuān】限【xiàn】期的声明。然【rán】而，申请人往往可能不会意【yì】识到及【jí】时声明的重要性【xìng】。

一种【zhǒng】典型【xíng】情况【kuàng】是，申请人的发明创造在申请【qǐng】日前六个月【yuè】内被他人抄袭、抢先申请专利并获【huò】得授【shòu】权公开。申请人在得知【zhī】情况时，往往倾向于提起权属争【zhēng】议寻求司法救济，将在【zài】先【xiān】申请的专【zhuān】利【lì】划【huá】归自己所有。然而，提起权属争议也【yě】即表明申请人已经【jīng】知【zhī】晓了【le】该发明创造被提【tí】前公开，此时【shí】如果【guǒ】超出两个【gè】月还不提交宽限【xiàn】期声明，则在后续程【chéng】序中【zhōng】很【hěn】有可【kě】能会由于被这份在先申请破坏新颖【yǐng】性，导致在后申【shēn】请被驳回或者专利【lì】权被宣告无效。

更复【fù】杂的情形还包【bāo】括：在先申请的权【quán】属争议由申请人、他人之外的第【dì】三方提出【chū】。此时由于【yú】在先【xiān】申请的纠【jiū】纷属于他人【rén】与【yǔ】第三方的【de】纠纷【fēn】，与申请人无关，通常认为申请人是无从得知【zhī】其发明创造已经被他【tā】人公开的，因而不能要求其在争【zhēng】议发【fā】生【shēng】的两【liǎng】个月内提出不【bú】丧【sàng】失新颖性宽限期【qī】的声明。但【dàn】这种情况【kuàng】并非绝【jué】对，例【lì】如，倘若有证据【jù】表明申请人对于上述【shù】权【quán】属争议明显【xiǎn】知情【qíng】，且【qiě】能【néng】够确定其知情的时间，则申请人【rén】仍然有必要在知情之【zhī】日起两【liǎng】个月内提出【chū】声明。

【案例演绎】

某无效宣告请【qǐng】求【qiú】案，针【zhēn】对一件申请日为9-19、专利权人为【wéi】甲某的专利（下【xià】称涉案专利），A公【gōng】司【sī】向国家知【zhī】识产权局复审【shěn】和无效审【shěn】理部提起无效宣告请求。A公司主【zhǔ】张的【de】无效理由【yóu】包括：证据1为专【zhuān】利文献，公【gōng】开日为9-19，早于【yú】涉案专利的【de】申请日，构成现有技术，涉案专利相对于【yú】证据1不具备新【xīn】颖性，因此请求宣告【gào】涉案【àn】专利无效。

合【hé】议组于【yú】2019年11月将请求人【rén】的【de】无【wú】效理【lǐ】由及证据1转【zhuǎn】送给专利权【quán】人【rén】，并定于2020年04月举行口【kǒu】头审【shěn】理。在口头审【shěn】理过程中，专【zhuān】利权人提【tí】出：证据1为【wéi】A公司【sī】抄袭【xí】B公司的【de】技术之后提出【chū】的专利申请，经【jīng】法院【yuàn】判【pàn】决，已经确【què】认证据1公开的内容来源于B公司的技术图纸，并【bìng】判定证据【jù】1的专利权归属于B公【gōng】司，B公司是本案专利权人【rén】甲某【mǒu】所【suǒ】有【yǒu】的公司，因此证据【jù】1的公开属于A公司非法获取【qǔ】自甲某、且【qiě】违背甲【jiǎ】某的意愿而泄露【lù】，公开时间在涉【shè】案专【zhuān】利【lì】的申请日前六个月内【nèi】，因此涉案【àn】专【zhuān】利应当享有不丧失新颖性的宽限期，证【zhèng】据1不应被【bèi】视为影响涉案专利新颖性的现有技术。请求人则认为【wéi】，法院【yuàn】判决不能【néng】证明证【zhèng】据1为A公司从甲某处非法获得，因此不属于专利法第【dì】二十四条第（三）项规定的情形。

本案的争议焦点【diǎn】在于，证据1是否构成【chéng】“他人未经申【shēn】请人同意而泄漏”，涉案专利能【néng】否享有【yǒu】不丧失新颖【yǐng】性的【de】宽限期。

合议组认为，他人通过合法手段从申请人处获【huò】得、但违背其意愿【yuàn】造成的公【gōng】开，也【yě】属于“他人未【wèi】经申请人同意而泄【xiè】露【lù】”的情形【xíng】。本案中，经过查【chá】证【zhèng】发现【xiàn】，证【zhèng】据1的原申请人为A公司，在证据1的【de】权属纠纷案中，法院判决确认【rèn】了【le】证据1的技术方案来源于【yú】B公司【sī】，B公司为甲【jiǎ】某所有，且证据1的技术方案与甲某【mǒu】的【de】技术方案相似度极高【gāo】，因此，可以认为证据【jù】1的技术【shù】方【fāng】案获取自甲某。甲【jiǎ】某未将相【xiàng】关【guān】权利转让给A公司，因此【cǐ】，即【jí】使A公【gōng】司【sī】是由于合作【zuò】关系【xì】、通过合法手段获取到【dào】该技术内容，但是【shì】其将【jiāng】该【gāi】技【jì】术内容以自己【jǐ】的名【míng】义申请专利的行为【wéi】，仍然属于未经涉案专利的申请人同意导致的泄露【lù】，构成了专【zhuān】利法第二十四条【tiáo】第（三）项规定的“他【tā】人未【wèi】经申请人同意而泄漏【lòu】其内容【róng】”的情形。

能否享有新颖【yǐng】性宽限【xiàn】期，还要【yào】考察申请【qǐng】人【rén】甲某提出声明的时【shí】机是否符合《专利审查【chá】指南》的规定【dìng】。本案中【zhōng】，根据证据1的权属争议的法院判决书，A公【gōng】司与B公司的权属【shǔ】纠纷于2018年02月被法院受理，原【yuán】告【gào】B公【gōng】司【sī】的法定代表人【rén】为甲某，职务为总经理。可【kě】见，甲某不仅是B公司的【de】所有者，同时还【hái】是【shì】B公司【sī】的高【gāo】级管理人员、以及依法代表B公司行使民【mín】事权【quán】利、履行民事【shì】义【yì】务【wù】的【de】主要负【fù】责人。根【gēn】据《公司法》的规定及【jí】一般常识，总经理负有主持公司的【de】生产经营管理等工作的职责；《中华【huá】人【rén】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【fǎ】》第四十八条还规定：法人由其法定代【dài】表人进【jìn】行【háng】诉讼。据此可以【yǐ】推断，甲某对B公【gōng】司的涉诉情况理应在第一时间知情，也即，本【běn】案专【zhuān】利权人应当在2018年02月即已知晓涉案专【zhuān】利的【de】技术方【fāng】案被证据1提前泄露，故而应当【dāng】在2018年04月【yuè】以前提出不丧【sàng】失新颖【yǐng】性宽限期的【de】声明。

再者，本案合议【yì】组于2019年【nián】11月将【jiāng】无效理由和证据1转【zhuǎn】送给【gěi】了专利权人，因此，即【jí】便有【yǒu】证据表明专【zhuān】利权人在2018年02月时【shí】对证据1不知情，其至少也【yě】应该在【zài】收到合议组的转文之日知【zhī】晓涉案专利的方【fāng】案被【bèi】证据【jù】1泄【xiè】露，进而应当在2020年01月【yuè】以前提出【chū】不丧失新颖性宽限期的声明。然而专利权人直【zhí】至【zhì】2020年04月口头【tóu】审理时才提出新颖性宽限期的【de】声明，显然已【yǐ】经超【chāo】出【chū】了“得知情况【kuàng】后两个月”的期限。

基于上述理由，对于专利权【quán】人有关【guān】“不丧【sàng】失新颖性宽限期”的主【zhǔ】张，合议组并未予以支持【chí】，涉案专利最【zuì】终由于相对于【yú】证据【jù】1不【bú】具【jù】备新颖性、创造性而【ér】被宣告无【wú】效。

综上所述，主张【zhāng】不丧失【shī】新颖【yǐng】性的宽限期，不【bú】仅需【xū】要【yào】考【kǎo】虑在先公开是否符合【hé】专利法【fǎ】第【dì】二十【shí】四条的规定【dìng】，还要注意提出声【shēng】明【míng】的【de】时机。申【shēn】请人【rén】或专利权人应当在提出专利申请之日、或【huò】在明知或应知其发明创造被泄露之日起两个月【yuè】内提出不丧【sàng】失新【xīn】颖【yǐng】性宽【kuān】限期的声明，否则，申请【qǐng】人需【xū】要承担由于错过【guò】期限而【ér】导致的损失。而如上述案【àn】例所示，这样的代价往往是沉重的。

另外，从【cóng】上述案例中我们也可以得到【dào】启【qǐ】示，对于涉及【jí】权【quán】属变更的专【zhuān】利【lì】申【shēn】请，国务【wù】院专利【lì】行政部门或许可以尝试增设提醒【xǐng】机制，在【zài】确认专利权【quán】属的【de】同时，也【yě】可【kě】以提醒当事人关注类似方案的专利申请，必要时【shí】提出不丧失【shī】新颖性宽限期的声【shēng】明【míng】。（作【zuò】者单位：专利局复【fù】审和无【wú】效审理部 王效维、王可、张娟【juān】[1]）

（来源：国家知识产权局）